北风呼呼的刮着，我缩着脖裹紧了身上的冒着棉花的破棉袄！

惊恐的看着大人们在往我家跑。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深深的地窨子。

就在头一个小时，我还看见妈妈满着地的在打滚，那凄厉的嚎叫声，吓得我转身的从地窨子里边跑了出来！

紧接着看见爸爸把妈妈给抱了出来，妈妈的裤裆里顺着裤脚子在往出淌血，那鲜红的血顺着眼前的荒草甸子，一直淌到了远处的公路上。

我傻呆呆的跟着在后边跑，看见爸爸抱着满身是血的妈妈，跪在了公路中央。

爸爸像一头被困住了的野兽，鼻涕眼泪一把的哀嚎着过往的车辆停下来，拉着妈妈到医院去救命！

我不懂得咋回事，只是惊恐的跟着跪在了爸爸的身后，看着一辆一辆的汽车从我们身边绕了过去，可是并没有一辆停下来！

妈妈嚎叫的声音渐渐的小了很多，我透过爸爸的咯吱窝偷偷的看了一眼，妈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使劲的一撅打，脖子一歪，再就没动静了！

就这样妈妈又被爸爸给抱了回来，我看见爸爸哭得很凶，抱着妈妈下到了地窨子里，半天的没出来。

紧接着就看见爸爸满脸泪痕的出去了，到公路对面的村子里去了。

从来就没有人来过的我家，这一会我的家突然的热闹了起来。

他们把妈妈从地窨子里给抬了出来，用几块木板搭吧了一疙瘩地方，把妈妈就给放到了那上面。

接着又来了一帮子妇女，拿着几个上面沾着红枣的大馒头，在妈妈的头顶上摆了一小块木板，就放到了上面。

我直勾勾的看着那几个沾着红枣的大馒头，猛劲的咽了几口吐沫，还是忍不住的上去抓了一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还愿的孩子，这是给你妈妈上路的干粮，你咋还吃上了？”说话的是个胖女人，是前边那个庙门村里的人，夫家姓赵，大伙都叫她赵婶。

“哎呀算了！”一旁的那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说道：“孩子真是可怜，这么小孩子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妈就没了。”

“可能也是饿坏了，你让他吃吧，寻思着那个死妈也不能怪乎自己的孩子！”

我认识这个女人，女人叫翠仙，是前边庙门村里边，长的最好看的女人！

吃完了馒头，我被几个妇女在头顶上缠上了一大块白布条子，让我跪在一个破盆子跟前烧纸。

半夜里，我被那刺骨的寒风吹得直打哆嗦，跪着爬到了妈妈的跟前，推着妈妈的身子说：“我好冷！”

说完，周开妈妈身上盖着的那破棉被，钻了进去！

满意的搂着妈妈冰冷的身体睡着了，一直睡到了早上，被爸爸狠狠的从妈妈的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啊，你咋啥事都敢干呢！”爸爸一手提拎着我的胳膊，抬脚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的神踢。

“行了！”一旁赶过来的翠仙扯开了爸爸，把我给搂在了怀里，摸着我的脑瓜子竟然哭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我肩膀子上扛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用一沓沓的黄纸捆扎成的灵头旛，在大人们的扶持下，小身板栽愣的跟着一帮子抬着棺材的人，把妈妈给送到了坟茔地！

看着那一下一下扬进去的土，我慌乱的看着爸爸，这才感觉到妈妈是真的没有了！

就在妈妈被埋在了那堆黄土下面的那一天下午，爸爸随便的拿了几件破衣裳，手里提着打狗棍，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转身的离开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妈妈被埋了，爸爸也不见了踪影！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小要饭花子！

我叫郑培元，爸爸姓郑叫郑春生，妈妈姓赔，叫赔三丑。

我就是在这个地窨子里出生的，地窨子里冬天冰冰凉，冷的邪乎！

所以一到了冬天，我宁愿出来让大风灌，也不愿意待在那个地窨子里。

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很简单，那就是每天的早上，爸爸总会提拎着一条打狗棍。

打狗棍的一头牵着妈妈，然后南北二屯的走上那么一圈，我们一家几口人的吃食就来了。

妈妈没有了，爸爸也走了，我蜷缩在地窨子里，耳边听着老鼠满地跑的声音，害怕的不行。

“妈妈！”我哭咧的喊着妈妈，披着一床破被就从地窨子里跑了出来，向着坟茔地跑去。

妈妈就在那个大土包里，我要去找妈妈！

夜晚的风好硬，刮在脸上一阵阵的生疼，坟茔地里被一片雪白覆盖，望着一个个的大土包，我有点整不明白了。

看着都一样，我转悠了好半天，也没能找到妈妈在哪一个土包下面。

哭咧的转悠了好几圈，又站在坟茔地喊了半天，也没有人答应我。

最后没招了，我抽搐着直往下淌的大鼻涕，转身的又回来了。

我没有进到地印子里去，而是穿过了柏油路，奔着村子里而去。

快两天没吃东西了，爸爸走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几块玉米面的饼子，这两天的都被我给啃完了。

我好饿，也好冷。

想着奔着村子里好歹的找个柴草垛掏个窟窿，躲进去暖和暖和身子。

由于经常的来这边玩耍，这村子里哪家的有没有狗我都知道。

绕过了有狗的人家，我来到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小卖部。

小卖部的主人是个寡妇，也就是那个让我吃上面沾大枣馒头的翠仙。

翠仙人长得白胖，圆圆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红嘟嘟的小嘴唇子，整天的一脸笑容，脸蛋子上还两个小酒窝。

总爱穿很少的衣裳，大冬天的衣服的领口也开得很低，好多时候都能看见她那两个圆鼓鼓的大馒头。

村子里的四小子跟我说过，这个翠仙都快把村子里的所有男人整迷糊了！

我不明白四小子说的这话是啥意思，但是我也觉得翠仙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女人！

四小子是一个得了小儿麻痹症的人，一只手整天都攥着拳头端端着，总也伸不开。

一条腿也不太好使，走到就像是螃蟹直打横。

四小子比我大五岁，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不嫌弃我脏，和我一起玩的人。

来到了翠仙的房门跟前，看了看屋子里黑漆漆的关着灯，翠仙应该是睡着了。

我反身的披着破被，就往翠仙家的房西走，因为那里是翠仙家放柴草的柴火栏子。

刚撅着屁股钻进草堆里的时候，耳边就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掉过屁股借着大月亮地一看，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了翠仙家的门口。

“翠仙开门，是我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边喊着翠仙开门，一边用手轻轻的敲击着木头房门。

我看着男人的身形，听着男人的声音，我听出来了，这个是这个村的村长马贵的声音。

这个马贵是个坏人，至少在四小子的嘴里是。

高瘦的身形，整个人看着垮里跨它的，没有个结实样。

一张长长瘦瘦塌了腮的大长脸，用四小子的话说一宿摸不到头。

由于当个小村长，平常的走起路来，昂个脖背着手，一副牛逼闪闪的架势！

他咋来了，还这么晚的来找翠仙？

我正看着呢，屋子里亮起了灯，紧接着门被从里边打开了，我听到翠仙骂了一句“死鬼，你咋才来！”紧接着门又被死死的关上了。

本想着看看这个马村长半夜里来找翠仙干啥，可是那窗户上拉着厚厚的门帘子，啥也看不见。

“睡觉！”我嘟囔了一句，又窝头钻进那草栏子里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女人的惊叫声，把我给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是那个翠仙，手里拿着一个绳子，看样子是早起来背柴火来了。

“唉呀妈呀，你可吓死我了！”翠仙扔下手里的绳子，上前把我给从拆草堆里拽了出来喊道:“不是我说你要干啥，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我挣扎着从翠仙的手里跳到地上，怔怔的看着翠仙说到:“我饿！”

“你饿？”听了我的话，翠仙一愣。

随即说到:“你爸爸没出去给你讨吃的？”随即又好像想起来啥是的自言自语的说道:“对啊，是好几天没看着你爸爸进屯子了”

“爸爸走了，我已经两天没吃到东西了！”我小声的嘟囔到。

“啥？你那还愿的爹把你给扔下，自己走了？”翠仙眼珠子瞪溜圆的说道。

“嗯嗯。”我点了点头，黑乎乎的小手捏着破衣角子，说实话我也觉得伤心呢！

翠仙怔怔的看了我一会，上前拉住我的手，直接就把我给拽到了屋子里。

“你先忍一会儿，我这就做饭去。”翠仙一把把我给推到了屋里，自己上外屋地下烧火做饭去了。

这是三间的大房子，除了隔离出来一块外屋地下，靠在南窗户台搭了一铺小火炕以外，地上靠墙都是一排排的货架子，上面摆满了货物。

我爬上炕沿，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眼睛四外的扫麻了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昨个半夜的时候，那个马村长来过，这咋没见着人影呢？

正满眼的扫着货架子上的那些好吃的直流口水的时候，门缝里传来了一阵阵的饭香，我忍不住的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液……

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正式的一顿饭…

第一次吃饭有了饭桌子，金黄的小米饭，还有一盘子蒸肉。

“吃吧，多吃点！”翠仙给我往上挽着脏兮兮的大袄袖子说道:“吃完饭了给你洗个澡，换一身衣裳，正好的我那还愿的孩子的衣裳我还没扔，他死那年跟你这岁数也差不多，你穿着应该能正好。”

翠仙嘴里说的还愿的孩子我知道，这也是听四小子跟我说的。

话说这翠仙丈夫死的早，这翠仙原先还有个孩子，可是在那孩子六岁那年，虎巴的得个急病，夜里抽风，口吐白沫就死掉了！

听四小子说，是那个孩子的爸爸想孩子，来把孩子给带走了。

为了这个事，这个翠仙没少到她丈夫的坟头上去骂娘。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那一盘子蒸肉，差不多的都被我给划拉肚子里去了！

翠仙基本上都没动筷子，只是一脸幽怨的看着我的吃相发呆！

一直都吃的漾脖了，我才不情愿的放下了筷子。

“嗨，可怜的孩子，这大冷天的你咋度命啊！”看着我放下了筷子，翠仙下地，把炕桌子推到了一边。

“你等着，我去弄水，先把你给秃噜干净了再打算。”翠仙说着，扭着她那大屁股就去外屋地下了。

一个二大盆，里面半盆热气腾腾的水，我就像一只等着被秃噜毛的鸡一样的，被翠仙扒了一个精光，扔到了水盆子里。

“看你埋汰的，扔到阳沟里人家还以为是土坷垃呢。”翠仙赶着叨咕着，把我那一身破衣娄嗖就都给扔到了地上。

我这个澡洗了好久，光水就换了三盆，这才看见了肉皮子色。

除了夏天前的我跟四小子到水坑里洗过澡以外，我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过也挺难过的，为了把我给彻底的洗干净，翠仙差点的把她家的澡巾给搓破了。

那澡巾拉拉粑粑的，搓在身上好疼。

看着洗吧干净了，翠仙回身的奔着地上的立柜里就去了。

打开了立柜的门，脑袋钻进去就是一顿的神掏吧。

掏巴了一会儿，从里面拽出来一个挺大的包裹，抓在手里，转身走了过来。

“我那还愿的孩子死的时候也跟你这么大，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翠仙赶着说着，打开了那个包裹，我看到里边有一套崭新的黑色棉裤棉袄。

长这么大，我就没穿过新衣裳，看着翠仙把那身新棉衣往我身上套，我乐的嘴巴都闭不上了。

“嗯，还真差不多，大小挺合适的。”翠仙给我系着扣子。

我伸出手小心的摸着自己的新衣裳，一时间的都快要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走吧，下地，我带你去找个活命的地方去。”看着我的样子，翠仙又叹了一口气。

我蹦蹦跳跳的一路跟着翠仙，也不知道翠仙嘴里说的给我活命是啥意思，反正跟着走就是了。

“我送你到野和尚那里去，好歹的给你度个命。”走出了村子，翠仙一路的带着我，就往村子西头走去。

“到了那里，你要听野和尚的话，野和尚脾气不好，别惹毛了他，到时候把你给撵出来，你可是要冻死的货了。”

听着翠仙的话，我听了没知声。

这个野和尚我知道，在这个庙门村的村子西头二里多地的地方，有一个破旧的小庙，野和尚就在那个庙里住。

小庙很破，四面的院墙早都坍塌成一个个的土包了，只剩下一个残破不堪的暗红色的门楼子，还杵在那里。

离门楼子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就是野和尚住的小庙了。

小庙不大，高高摇摇的立在那里，门前一个一米多高的大香炉。

在小庙的后院，有五间土坯的房子，终年的上着锁，上面贴着乱七八糟的黄纸条子，据说是啥符文。

村子里的孩子咋淘气，都没有敢去那五间房子跟前去的，据说那里面有鬼。

而且那个野和尚人脾气很坏，终年的穿着一件灰布的和尚服。

身形高大，一脸的横肉，特别是他那双像铜铃一样的大眼珠子，一瞪都能把人给吓个半死。

看见我没知声，翠仙说话了。

“咋地啊，是嫌我给你送的地方不够好？”翠仙说道:“呗自己心里没个数，一个半打的小子，能有人收留了你，你就算烧高香了。”

“你没听说过啊，半打小子，吃死老子，这要不是我平常的跟那野和尚关系不错，偶尔的往庙里添点香油钱，你想去人家还不要你呢。”

我还是没知声，抬头怯怯的看了一眼翠仙。

“我看见村长去你家里了！”我小声的说道。

“闭嘴，这事以后不准说出去，听到了吗？”听见我说，翠仙脸子立马的就撂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动静了。

“小孩不大，懂的还怪多的呢！”翠仙怂打了一下我，松开我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我低着头不知声，在屁股后头紧着跟着。

就这样，来到了那个野和尚的小破庙。

一进门，野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打坐，眼麻前放了一个碳火的盆子。

“野师傅，今个我是求你帮忙来的。”翠仙说着，很恭敬的上前点着了一柱香火。

对着前边土台子上的一尊泥塑像拜了三拜，把香火插在了香炉碗里边。

“翠仙说笑了，一个野和尚，能帮得了你啥忙。”野和尚睁开了眼睛，回头看了看我。

“得了，我就直接说吧。”翠仙回身指着我说道:“求大师收留这个孩子吧，好歹的给孩子找条生路。”

“这你也知道，这孩子妈死了，爹又不知道野哪去了，这么小的孩子，这十冬腊月的，怕是不饿死也得冻死，大师你就可怜可怜他，好歹让他有个窝，跟着你讨口饭吃，不至于饿着。”

听了翠仙的话，野和尚半天没知声，那张恶煞一般的脸上一点的表情都没有。

看着野和尚的眼睛太吓人了，我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吱溜一下子就钻到翠仙的屁股后去了。

“嗯，我可是说好了，我没时间经管他，能不能度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野和尚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好好！”一听野和尚答应了，翠仙满脸堆笑，伸手把我给拉到了跟前，让我跪在地上喊师父。

我惶恐的不敢抬头，跪倒在地上，小声的喊着师父。

“记住了，师父比你爹娘还要大，相当你爷爷辈的在世，以后你要好好的听师傅的话，他让你往东你别往西，他让你打狗你就别抓鸡，记住了吗？”

看见我喊师父，翠仙提拎我的耳朵又叮嘱了一遍，这才扭着大屁股走了。

我跪着转过身子，看着离去的翠仙，感觉到了好害怕……

翠仙走了，野和尚接着念经，一直都没理我。

我跪得腿都麻木了，冰冷的地面扎的我身子骨冰冷，我忍不住的打起来了哆嗦。

“啪！”头上挨了狠狠一下子，野和尚手里拿着一个木头条子转过来了身子。

“起来吧，我带你去后院转转。”野和尚说着，起身出门去了。

我一见，赶忙的起身，却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揉了揉麻木的双腿，好容易的站了起来，我一瘸一拐的奔着后院追野和尚。

别看我是这一片的人，可是这个小庙的后院，我还真是没来过。

一个是传说闹鬼，再一个就是这个比鬼还可怕的野和尚。

所以打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就被告诫不能靠近这个小庙，更不能去那个后院，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慢腾腾的干啥，又不是要死了！”看着我一点点的往前挪，野和尚恶狠狠的嘟囔了一句，手里的木条子举了起来，看样子是等着我过去抽我。

“你……别打我。”我惊惧的看着野和尚手里的木条子，停下了身子。

“好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听我的话了，还能指望你点啥？”野和尚说着，那庞大的身子奔着我就过来了。

我一见“妈呀！”一声，掉头就想跑。

可是这腿脚酸麻，再说我又是一个小孩子，还没等着跑两步呢，后脑领子就被野和尚给揪住了。

一木头条子奔着我的脑袋上就抽了下来，我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当时那鲜红的血，就顺着我脑门子可就下来了……

“打你一次就让你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顶嘴。”野和尚粗声大气的叫骂着，提拎着脑袋拉拉淌血的我，直奔一个房门口走去。

我吓得大哭，手蹬脚刨的喊着妈妈救命！

“别嚎丧了，这就让你去见你妈妈去。”野和尚狠狠的怂打了我一下，打开了屋门，把我给扔了进去……

紧接着“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昏暗。

“妈妈，妈妈！”我哭咧的叨咕着，伸手摸了摸脑袋。

好多的血，热乎乎的，沾了我一手。

“翠仙……你在哪里啊，救命啊！”我哭着跑到了门口，用稚嫩的小手，不停的拍打着那个门板。

外面没有了声音，那个野和尚可能已经走了。

我趴在门板上哭了好久，这才回身的看了看屋子里边。

屋子很大，在屋子地当腰的地方，摆放着好多个大棺材。

几口棺材都是一个颜色，紫啾啾的，有点发黑。

几口大棺材都没有盖盖，我慢慢的走了过去，垫着脚趴在棺材口上向里面望了进去……

“妈妈！”我竟然在棺材里看见了我的妈妈。

妈妈脸色灰白，嘴巴张开着，舌头堵在嘴巴门口，眼睛圆溜溜的瞪着，眼珠子往上翻，就是看着有点埋汰，似乎是眼睛里进了一层灰……

“妈妈……”我一见这心里是一个高兴，迈着腿就奔着那口棺材里爬了进去。

我找到妈妈了，以后就不用一个人睡觉了……

费了半天劲，我好容易的骨碌到了棺材里，美美的躺在妈妈的一侧，搂抱着妈妈，我笑了。

“妈妈，爸爸走了，你也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在那土包里呢，没想到你在这啊！”我不停的叨咕着，伸手去拽妈妈的胳膊。

可是妈妈的胳膊好硬，我根本就拽不动。

看着拽不动，我也只好停手了，脑袋拱在了妈妈的咯吱窝部位，安心的躺了下来。

“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我吃到最好吃的饭菜了。”

我小胳膊搂着妈妈，满脸幸福的说道:“有吃饭的桌子，有肉，还有一大盆的饭，可劲的造！”

“妈妈你等着，等有一天我长大了，一定给你做那么好吃的饭，让你也吃一回……”

不断的叨咕中，妈妈一句话也不搭理我，慢慢的我觉得好困倦，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睡梦中，我梦见妈妈拉着我走在一所新房子跟前，指着新房子告诉我说，那个是她的新家……

就这样，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冻醒了。

起身揉揉眼睛一看，妈妈还是一样的一动不动，我感觉到肚皮好饿，于是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爬出来以后，试着上前推了推门，门还是在外面给锁住了，根本推不动。

“妈妈，野和尚不让我出去，你是不是也出不去了，才会一直都在睡觉啊！

我嘟囔了一句，回身满屋地的转悠了一下。

又趴在另外那几口棺材边上看了看，里面都是空的，啥也没有。

看着屋子里越来越暗的光线，我知道外面已经黑天了。

无助的又转悠了一会儿，听听门外也没啥动静，我也只好再钻回妈妈的棺材里，接着睡觉，因为睡着就不饿了。

就这样，妈妈一直都在睡觉中，一句话也不搭理我。

在一个个白天过去到夜里，最后我饿得眼前冒花，就连爬出棺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搂抱着妈妈，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到了啥时候，鼻子里突然的闻到了一股子饭香，我痴迷的吧嗒着嘴，想起来了翠仙给我吃的蒸肉。

“起来，吃饭了！”我这正笑眯眯的吧嗒嘴呢，耳边突然的一声大吼，紧接着木条子抽到我的脑袋上，剧烈的疼痛，让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血……我看到了血又顺着我的额头滴落了下来，淌到了我的嘴边上。

“吃饭！”野和尚凶神恶煞一样的把手里的木条子，给扔到了炕上，反身的奔着桌子去了。

说是桌子，其实就是两个板凳上搭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盆小米饭，还有一盘荠菜咸菜。

一见到有吃的，我哪里还顾得上脑袋上流血，直接就从炕上骨碌了下来，奔着饭桌子就去了。

“哐当！”直接一个二大碗就砸到了我的面前，里面满满的一二大碗的饭，旁边还有一碗飘着几个绿油油的葱花的热汤。

把饭碗撇给我以后，野和尚不再理我，自顾自的甩开大腮帮子，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我也顾不得说话了，捧起来饭碗，就是一顿的大吃，直吃得一个劲的直哏喽，还舍不得撂筷。

我一边死命的吃着，一边偷眼看着野和尚，恐怕他往下抢我的饭碗。

野和尚倒是没说啥，自己先吃完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吃，不言语。

最后吃的我都直没脖了，我揉着圆鼓鼓的肚皮，很不情愿的撂下了筷子。

看着我吃完了，野和尚又走了过来。

二话不说，把我给提拎了起来，奔着后院又去了。

到了后院，二话不说，打开门，直接又把我给扔了进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有时候三两天，有时候三四天，等我醒了以后，都会发现我被野和尚给提拎了出来，并且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等着我吃了。

在几次的折腾了以后，我终于忍不住的说话了。

“师父，我不想去妈妈那里去了成吗，那里好冷啊！”我撂下碗筷，小声的嘟囔道。

“啪！”又是一木头条子砸了下来，疼是疼，不过这一次可是没在流血，可能是我总挨打，肉皮子长结实了吧。

我仍然被提拎了起来，扔到了装着妈妈棺材的房间里。

一冬天都是这样过去的，等着过了年，天气慢慢的转暖了。

这一次我醒过来，吃饱了饭，野和尚破天荒一样的没把我给提拎到妈妈的屋子里，而是收拾了碗筷，转身的出去了。

我惊愣的摸着脑门子，想着野和尚这回不送我去妈妈那里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去了，妈妈始终都不和我说一句话，身子还冰冷的要命。

野和尚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偷偷的走到了门口，也只是趴着门口向着外面望了望。

这是一个小偏后厦子，接在前面那座小庙的后墙根上的，是野和尚吃饭睡觉的地方。

一个灶台，一口锅，连接着一铺小炕，炕上堆放着一套深蓝色的被褥。

我蹲在小屋的门口，晒着阳阳，眼睛看向了后院。

后院一共有五间大房子，妈妈住着的是靠着西边的那个房间

妈妈明明是让爸爸带着人给埋到了坟茔地里边了，咋就能到了这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