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家书03：阿公阿嬷狭路相逢小熊猫
亲爱的猿粉、云山的同仁、老爸老妈：
猫在山里两个月了，最近不断被问到：“你为什么选择来从事这份工作？”那情景简直和七年前刚上大一时（不小心暴露年龄）几乎每天都被问到“你为什么选择来台湾念书？”一模一样。
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这倒让我想起来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费老师对待科研的执着和从事野外工作的毅力着实令我们佩服。早日回来，有“猿”再见！©祝常悦
冬至那天，是扎在板厂多年的费老师野外“修行”结束，返校写论文“修成正果”的日子。送费老师下山的路上，刚刚离开基地，阿公阿嬷便唱了起来，那声调可以幻化成“古道边”的依依不舍，也可以是“啊朋友再见”的无限祝福。
海拔又下了一点，树头突然一阵骚动，“难不成是灰叶猴？”果不其然，一大群菲氏叶猴呼啸而过，惯常地留下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内心明知将人类的情感投射到动物身上用以解释其行为是大忌，但研究对象夹道为自己送行的待遇真是令人羡慕的幸运。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独闯高黎贡的我，很想讲讲基地周边邻居们之间的故事。能和它们做邻居也算是基地的福气吧！
阿公阿嬷虽独霸一方森林，也不过是用叫声拒其它长臂猿于几里之外，身边还是有不少相爱相杀的小伙伴。大家还记得第一封家书里与阿嬷狭路相逢的小熊猫吗？
呐，同款小熊猫 ©李如雪
这一次，我们在野外采集数据时直接拍摄到了阿公阿嬷围堵小熊猫的视频。起因嘛，自然还是争夺入冬后越发珍贵的食物。
阿公阿嬷又一次觅食到小熊猫睡懒觉的树上，有老公的加持，阿嬷胆大了许多。它俩一左一右把小熊猫堵在一团藤本中间，阿嬷又试着拽了几次小熊猫的尾巴，最后干脆钻进藤子堆里把她的心心念念许久的美味“抢”了出来——一颗硕大的山橙。
阿嬷兴奋地跳开，立刻咬了一口——呸！没熟！只好嫌弃地丢掉，蹲在另一棵树的枝头抠手指，等着老公过来求安慰要抱抱（她应该只是在清理黏在手上的山橙汁液而已）。而那只小熊猫果真定力十足，整个过程都稳稳地趴在藤曼间，仿佛世界末日也难搅它的美梦。
视频为野外采集数据期间使用手机拍摄，无法看到隐在树丛间的小熊猫TAT
但是有护林员大神蔡叔的原声哦~ ©祝常悦
没熟的“爆浆”山橙——不甜，还会粘嘴巴 ©祝常悦
白天在枝头躲猫猫的小熊猫 ©祝常悦
除了齐心对付小熊猫，它们在睡觉的时候也表现出了很高的默契。早晚起床和入睡，阿公阿嬷的世界从不寂寞。只是在它们的世界里，其余生物都成了它们“秀恩爱”的背景。
收集全天行为学数据的日子里，我和科研向导清晨四点就要起床做早餐和准备午餐，为的是在长臂猿起床前赶到它们前一晚的过夜树下。每天摸黑穿行在树林里，不小心就会邂逅清晨在竹林见散步的白鹇（xián）。
体型硕大，常在林间逍遥漫步的白鹇 ©云山保护
受到惊扰的白鹇们一只接一只地扑棱着翅膀打破了山间晨雾的静谧，树上的阿公阿嬷仿佛也被吵了好梦，不情愿地扭动身体，又缩成一团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傍晚，进入过夜树的阿嬷仍喜欢探着脑袋东张西望，一会儿掰掰手指，一会儿揪揪身边的树叶，一会儿和阿公换个铺位，神似躺在床上玩手机不肯睡觉的我们。突然，一只林雕从高空盘旋掠过，阿嬷的反应宛如小女生见到蟑螂一般高声尖叫，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公惊得打了一个激灵。阿公过来替她理毛了好一阵，吓得缩成一团的阿嬷又安然睡去。
阿公阿嬷还有一群邻居——人类。
除了在基地从事科研保护的我们，长臂猿的栖息地附近还有大量的草果种植地。草果作为当地支柱性的农作物目前依然以林下经济的形式广泛存在于保护区周边。尽管保护区与当地农民都在尽力把这类人为干扰降至最低，但收获季节频繁的机动车马达声、犬吠声、骡马的铃铛声都不断加剧着长臂猿的焦虑程度。
阿公阿嬷在受到打扰时会整日不思进食，移动到林冠层久久盯着噪音传来的方向，全无平日里因应其他邻居叨扰的佛系态度。
我只想静静地当一只长臂“圆” ©祝常悦
无论遭遇林雕、小熊猫还是白鹇，阿公阿嬷虽然也会瞬间不知所措或表现出短暂的一惊一乍，但从它们稳健的“臂”伐中，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份天然的从容与自信。这些邻里之间的互动是自然最本真的样子，树下的我也不禁跟着大笑、揪心和好奇。
尽管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开始的那个问题，但能从事这份工作，我感到此生甚幸。
祝常悦和山林间的小伙伴们
2019年1月9日
于高黎贡山板厂保护与科研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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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云端护猿基地的家书
撰文：祝常悦 编辑：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