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请学生讲一个故事，呈现自我阶段——以“野人”同学为例。

文项恩炜

【提要】

讲故事是做法，呈现自我阶段是效果。

自我的发展是有阶段之分的，判断的标准有许多，但“叙述成长中的重要事件”是一个简单易行且行之有效的方法。根据叙述学的理论与实践，我们相信：学生在讲述自我成长中的重要事件时，事件本身的特质、叙述的方式、对此的认识等信息，都可以呈现出该生所处的自我发展阶段。

这为从自我成长角度了解学生、选拔学生提供了易操作的方法、较清晰的标准，进而为从自我成长角度帮助学生积极发展自我，勾勒出了相对明确的路径，具有积极的意义。

在这里，教师需要做的，是充满期待地请学生讲一个他/她成长中的重要故事，然后耐心仔细地倾听，最后运用一定的评价模型进行判断并思考。

下面，请以班级同学在QQ群里的一次聊天为例，加以说明。限于篇幅、删去了一些语境中原汁原味但相对主题稍显庞杂的信息。同时，为方便阅读，将整个对话用小标题分成若干部分。

【案例】

听野人同学讲故事。

时间：2011年9月16日；

地点：班级QQ群。

1、

野人21:46:59

我有篮球训练小结……
不写要被罚线中线罚线端线31秒
大象21:47:42
孙，篮球训练小结，很有兴趣啊。等会具体说说哈。
野人21:47:46
不要啊，真是很悲惨的经历啊

牛羊21:48:42
说说吧,我这种野场至今的苦孩子非常羡慕你们这种那么专业的啊
牛羊21:49:56
野人必须谈谈
野人21:51:08
你们想知道点神马？

2、

牛羊21:52:04
野人你们球队参加什么比赛的都是

野人21:52:24
三年级的时候，上海市小学生女子篮球组比赛。
野人21:52:33
然后到五年级每年都有。
野人21:52:55
以前我从没被看好过。
牛羊21:53:02
看好?
野人21:53:03
一直是被忽视的。差生吧所谓。
牛羊21:53:07
什么意思
野人21:53:20
篮球队也有重点培养的
野人21:53:25
我就是那种专门板凳的
牛羊21:53:29
好吧
野人21:53:39
初中一开始也是。
小耗 21:53:39

第六人？
野人21:53:49
第七人。很悲惨那个时候。
剑剑21:53:50
所以你奋发图强了

野人21:53:52
但是是我自作孽的。
野人21:54:06
我不想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
野人21:54:15
我以为。打篮球就能加分，就能让我待在好的学校。
牛羊21:54:18
人小不懂啊
野人21:54:25
我爸妈希望这样，可我恨透了篮球。

剑剑21:54:30

[表情：流汗]那你还打

3、

野人21:54:31

真正的变化是在初一。
野人21:54:39
我是为了爸妈才坚持的。
野人21:54:49
坚持是段很痛苦的过程。
纯纯21:54:51
…哥情况跟你差不多
纯纯 21:54:59
然后哥毅然选择了逃课
野人21:55:07
我也逃过。好几次。
野人21:55:10
可是良心不安啊。
野人21:55:17
我记得后来我都快被逼疯了。
牛羊21:55:18
继续
野人21:55:25
初一的时候我憋不住了，训练小结上写出来了。
野人21:55:34
我说我不想作为一个累赘活在那个队里
大象 21:55:44

[表情：大拇指]

剑剑21:55:46
为了爸妈？打死我也不会信服这种理由，做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
野人21:55:58
呵呵。人不为了别人存在只为了自己，没有意义了。
牛羊21:56:02
人小哪有这种思想
野人21:56:07
不。
牛羊21:56:08
不都是为爸妈
野人21:56:17
嗯，后面那句赞同
牛羊21:56:24
都爸妈逼的
野人21:56:26
不然我不会想逃啊
野人21:56:29
爸妈没有逼我。
野人21:56:35
我最后是自己逼着自己的。
野人21:56:38
要做就做到底。
牛羊21:56:42
哦
牛羊21:56:44
继续吧

纯纯 21:56:50

[表情：不屑]于是我逃课逃到底了

野人21:56:53

好吧纠结的事情放在一边等下说。

4、

野人21:57:00
初二的时候。跟着去南京打比赛了
野人21:57:21
四十度在是十楼没有窗户的地方打比赛
野人21:57:32
二十分为一节。对手比我们大三岁
野人21:57:47
你们懂得。篮球的世界里，大家都可以隐藏年龄。
野人21:58:02
我们是全国比赛里面年龄最小的。15岁。

野人21:58:07

所有人都已经18了、

牛羊21:58:22

打过初中篮球联赛的都懂得

野人21:58:24

哭啊那个。

野人21:58:34

73比75啊

野人21:58:37

最后一个球我主攻啊

野人21:58:41

助攻！！

牛羊21:58:43

好吧

野人21:58:53

然后我们那个中锋只有13岁啊

牛羊21:59:06

我看行

野人21:59:06

结果她没出手。不然我们可以第三个加时。

牛羊21:59:21

三加时

野人21:59:25

他们是意志力最强的一个队。

牛羊21:59:30

你们可以啊

野人21:59:34

最后我不知道我们摔了多少次了

野人21:59:42

总之那一次我手肘扭伤三个月才好啊

野人21:59:53

虽然输了。但是我们很开心啊。

牛羊22:00:10

是这样的……

野人22:00:12

15岁的疯子们和18岁的牛人们打比赛

野人22:00:17

73比75

野人22:00:21

你们不觉得很疯狂么

牛羊22:00:46

15岁和18岁完全就是小孩和大人了

野人22:00:55

我们这群小姑娘很贱的，教练不骂我们就不会好好打。

野人22:01:08

我们第三节才开始发飙的。

牛羊22:01:11

…………

野人22:01:16

不然肯定要输40多分了

野人22:01:25

后来连滚带爬扔球扔进的

野人22:01:30

是打架不是打球。

野人22:01:38

身上抓痕无数啊……

韵儿22:01:48

不叫打手么- -

野人22:01:54

不。

韵儿22:02:06

额= =、疯狂了……

牛羊22:02:06

这种看裁判尺度的

野人22:02:09

不。

野人22:02:11

裁判是他们的

虾仁22:02:14

没裁判的吧、、

野人22:02:18

我们懂得。我们没有任何主导权的。

牛羊22:02:30

太假了

野人22:02:31

我们都知道肯定输了的。

野人22:02:39

不。没什么要抱怨的。

野人22:02:43

这个是完全允许的。

牛羊22:02:50

赤果果潜规则

野人22:02:55

上了场。如果你有实力，别管裁判。

野人22:03:05

我们最后还不是只差两分。

牛羊22:03:07

继续

牛羊22:03:17

我想知道后来

野人22:03:25

这场比赛的后来还是别的？

……

5、

野人22:09:26
然后南京后面的事情。就是重头戏了。
牛羊22:09:35
快说
野人22:09:37
也就是我真的明白我为什么要打篮球了。
野人22:09:43
全国比赛。
牛羊22:09:47
哦?
野人22:09:48
十三个队。
野人22:09:59
我说过的。年龄你们懂得。

野人22:10:24
我们上海队运气很好的。

野人22:10:34
抽到的A组里面都是实力差不多的队。
野人22:10:42
然后和新疆打。
野人22:10:54
这个就有关耗子那天谈论的结果和过程的话题了。
野人22:11:41
到了中场的时候，我们赢了15分
野人22:11:51
沾沾自喜的时候，教练泼冷水说你们肯定要输。
野人22:11:58
结果我们真的输了。输了5分。
牛羊22:12:04
为什么
野人22:12:18
因为我们放松了。
野人22:12:25
就跟国足一样的毛病。
牛羊22:12:35
好吧
大象 22:12:40

这个就有关耗子那天谈论的结果和过程的话题了。[表情：玫瑰、大拇指]正在和耗子私聊呢。哈哈。谢谢！你是高手！

牛羊22:12:51
额……
野人22:13:00
然后。我们队差点和新疆队干架。
牛羊22:13:08
大象你到处送花
野人22:13:09
真的是砸球……后怕……
牛羊22:13:23
打架很正常
……

野人22:14:39
最后那几分，如果我组织的慢一点的话就好了。
野人22:14:44
能保住一分。
野人22:15:05
但是我没把球给中锋，我给了前锋，我希望她中三分。

……
野人22:18:11
最后她没有三分
野人22:18:15
而是突破。
大耗22:18:41
然后呢,
野人22:18:42
然后乱了套。一个突破，中锋给了个掩护。结果带过去一个防守，MD犯规我去。
野人22:18:50
两罚么中。
大耗22:18:52
.......
野人22:18:57
转防被打进了。
野人22:19:06
第二次我急了，TMD给了个技术犯规
野人22:19:13
切腹了真的要。
牛羊22:19:16
我看行

韵儿22:19:30
你的腹部很强力啊、
韵儿22:19:33
…………继续。

大耗22:19:37

[表情：震惊]

野人22:19:43
后来人家2+1中了
牛羊22:19:57
吊爆了
野人22:20:02
最后时刻一个快攻。先是我走步。
野人22:20:08
然后前锋两运。
牛羊22:20:10
我看行
野人22:20:18
结果。乱了套TMDTMDTMD
大耗22:20:18
好球,
野人22:20:21
输掉了。
大耗22:20:27
这么激烈的比赛涐很久没听说了,
野人22:20:32
就结束了。教练气得不见了人。
牛羊22:20:34
额。。。。
野人22:20:43
我们最后是从比赛场走回宿舍的。
野人22:20:48
一边骂人一边吵架。
野人22:20:58
我们本来可以赢他们30分
野人22:21:15
结果。就因为我的一个球。
牛羊22:21:24
输点不该输的比赛很正常
牛羊22:21:28
掉
野人22:21:30
控卫不容易。我当时很内疚。可以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的心情。
野人22:21:37
不。这场比赛万万不该输。
大耗22:21:50
然后呢,
野人22:22:04
好吧。所有人都内疚说自己怎么怎么的。

6、

野人22:22:14
然后。离开比赛我讲我的体会。
野人22:22:34
一个恨透了篮球的人。
野人22:22:47
突然之间就把篮球变成了生命。
野人22:23:22
我们那个队一向都是一盘散沙，我曾经好几次都不要再做后卫了，好痛苦。我没有办法指挥别人，没有办法组织好。
韵儿22:23:26
我觉得这样你们进步会很快的、
野人22:23:43
我就想到逃。我是懦夫。
牛羊22:23:48
后位是要吼的
野人22:23:51
对的。
野人22:23:57
后来因为太害怕。我吼出来了。
野人22:23:59
一边哭一边吼。
大象 22:24:05
再次想到德田虎雄的话：只有全力以赴，达到极致的时候，才会找到真正属于的感觉！
牛羊22:24:12
对的
野人22:24:21
我站在三分弧顶。然后就吼怎么跑战术。
牛羊22:24:29
大象乱入的恰到好处
野人22:24:32
到后来就有feel了
野人22:24:43
我们的加油声你们没有听到过
野人22:24:47
我自己会被震撼到啊。

韵儿22:25:05
你们以后还会有比赛么~？我很想去看
野人22:25:11
对的。很齐很响。我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包一个场子
牛羊22:25:13
拉拉队?
野人22:25:21
不。就我们打比赛的这几个人
大耗(849322294) 22:25:20
我也想去.~
野人22:25:36
就是每次比赛之前不是准备活动嘛
野人22:25:41
我们都会有四角传球
牛羊22:25:50
我们以前比赛的时候就是说垃圾话
野人22:25:53
所有的数字后卫是必须带头喊得。
野人22:26:01
喊100不能停。
野人22:26:08
喊换方向，喊加油。
野人22:26:21
但是这绝对不是真的一个人全包了。
牛羊22:26:34
好激情
野人22:26:37
只要我说了。所有人都会吼叫的。
大耗22:26:43
55好激情.
野人22:26:48
这是我们。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所以我们成为了力量。

野人22:27:06

我的一声加油，对不在场上的人，或许就是加油。
野人22:27:17
但是对于队友们来说，是振奋。
野人22:27:44
一个后卫。即使责任不需你承担，错的不是你。你都要去抢。
野人22:27:52
因为你是leader。
小耗 22:28:16
说得好

中场就是这么回事啊
野人22:28:28
我以为我是累赘的。后来我发觉，我缺了这个队，我就像死了一样。
野人22:28:38
而他们，缺了我，也不能再叫做一个队。
野人22:28:44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啊。
韵儿22:28:48
这个队现在还存在么？
牛羊22:28:50
野人好有感情啊

大耗 22:28:49

[表情：鼓掌]

大象 22:28:51
[表情：大拇指]

野人22:28:53
存在。
野人22:28:56
一辈子都会在。
野人22:29:08
我体会讲完还有压轴的

7、

野人22:29:21
我意识到。我们离不开任何一个人。
野人22:29:30
我爱篮球。这是我的生命。
野人22:29:42
那些人是我生命的救赎者。
牛羊22:29:43
我们当初要是有你们这种信念也不会输向明了
野人22:30:00
没了救赎者。我就是一具尸体。行尸走肉。
野人22:30:15
当我站在球场上。这就是战场。
野人22:30:20
我们一起战斗过。
野人22:30:43
我爱那种战斗的感觉。虽然很痛苦。
牛羊22:30:52
我们以前校队就感觉不是一个整体
野人22:31:03
对。篮球就是要团结才有乐趣
野人22:31:19
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我迟迟没有离开球队。
野人22:31:33
我为什么嘴上说着好恨，一边逃还一边回头看。
野人22:31:43
因为看着他们。我走不掉
牛羊22:31:59
那是因为你对这个看太重
野人22:32:05
所有人都那么努力，即使大家都想走，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又怎么能够独自逃离？我们就应该一同承担。
牛羊22:32:05
不是恨
野人22:32:16
或许是这样。其实怎么说都可以。
野人22:32:29
重要的是现在我爱篮球，爱我的战友。
野人22:32:58
他们在我就有动力。
野人22:33:03
有他们我才会打球
野人22:33:15
有他们，我才会说我爱篮球。
野人22:33:19
没有他们，篮球就是个渣渣。
牛羊22:33:40
渣渣。。。
野人22:33:40
我爱的不是篮球本身。是和她们一起奋斗的过程。
野人22:33:56
我看到球就会有感情。
……

【注：这是“野人”生日时，同学送的“球”】

【分析】

野人给我们大家用文字讲述了一个她对篮球态度变化的过程。讲述她从一开始“我不想打”，“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我爸妈希望这样，可我恨透了篮球”，甚至学会“逃”，然后觉得“不安”，“快被逼疯了”，一直经历几次比赛的体验，最后发现“我爱篮球。这是我的生命。”、“重要的是现在我爱篮球，爱我的战友。”、“我看到球就会有感情。”为了下文方便陈述，简称为“恨透篮球”、“打上篮球”、“爱上篮球”三个阶段。

我们试着从不同角度来关注野人同学在这三个阶段的自我所处层次。

（一）、从叙述的事情看：

我们从这几个方面来考察一个故事本身：是否是亲身经历，是否有时间长度，是否有矛盾力度。

显然，野人的故事是她亲身的经历，证据有以下数个：用“我”来表述；细节很具体；对话很紧凑，很多时候十几秒钟时间会连续发几个关乎细节的对话。可见故事对野人情绪体验上的力量，在考察野人自我阶段上，是非常有价值的。

不仅如此，野人的故事是有时间长度的，一是故事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讲起直到初中。二是讲故事的时间是从晚上9点开似一直到凌晨，若此事对自己内心带来的力量有限，则是难以做到这一点的。

更为重要的是，故事本身还有矛盾的力度。所谓矛盾的力度强弱与否，我们可以用这样一个模型来衡量：关乎环境的矛盾——关乎行为的矛盾——关乎能力的矛盾——关乎身份的矛盾——关乎信念的矛盾。我们认为，从矛盾的力度层级而言，从“环境”到“信念”，这是一个由下而上，由弱到强，强度不断增强的关系。在野人所叙述的故事中，无论是开篇的“我不想打”“我恨透了篮球”到后来的“我爱篮球”，至始至终都没有脱离内心的信念在表达。可见野人是一个在自我建设上，有自觉性、有高起点的一个人。

（二）、从叙述的格式看

1、在第一阶段：“恨透篮球”时，野人的自由、自觉与自主

野人口口声声的“不自由”的背后，有一个秘密。这个时候的野人，依旧是自由的，只是，处于一个层次中的自由而已。

“自由”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低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低层次原因）”；

第一阶段的野人，说“我不想打”，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后来补充了原因“我爸妈希望这样”。“我是为了爸妈才坚持的。”而对于为什么不想打，却又打下去，她说“我以为，打篮球就能加分，就能让我待在好的学校。”对照着“自我六层次”，不难发现，这个阶段的野人同学，在“自由”层面的表现，处于“我想得到奖赏”的第二阶段——因为在她“以为”，“能加分”，“能在好学校”是一种打球的奖赏。同时，“爸妈希望这样”，“我是为了爸妈才坚持”表明，她也已经到达了“想要取悦某人”的第三阶段。

“自觉”的表达格式是“原来我是……，对此我认为……”；

这一阶段的野人，也在自我觉察，当她说“我是为了爸妈才坚持”遭到同学质疑时，迅速反馈说“人不为了别人存在只为了自己，没有意义了”。也就是说，对于“为了爸妈而坚持”，野人不是简单的讨好心理，而是有着更高一层的、立足于“体贴别人”的高度（第五阶段）而给出的理由。

但是，显然这几个理由都无法给予野人同学足够的能量。因此她开始“逃”——“因为我不打”，却又因为“逃”而“良心不安”——“因为打球本身满足了自我层次的前五个理由”，但打球却让自己更加难受——因为自我的前五个层次的理由，显然遇到了挑战，所以才有“后来我都快被逼疯了”的呐喊——显然，野人需要有更高层次的理由来救赎自己。

幸好，她以一种反抗地方式进入到了自我第六层，相对前几个理由都要高位的“自主”层面。

“自主”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高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层次原因）”。

感觉“快比逼疯了”的野人，“初一的时候”“憋不住了，训练小结上写出来了”我不想打球，因为“我不想作为一个累赘活在那个队里”。这是与前面所有理由不同的，因为似乎没有理由，所有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不想”，只是因为“我的感受”——“我想被尊重被认可被关爱的价值感”。这个理由，看上去很霸道，很自我，但是却不同于“童言无忌”式的“自我”，因为这个理由，是经由了“得到加分”、“取悦父母”、“体贴父母感受”等理由的充分酝酿、痛苦挣扎后生成的，是经过前五层次淬炼而成的。（在有无前五层的淬炼这一点上，是与“剑剑“同学那句“为了爸妈？打死我也不会信服这种理由，做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有质的区别。）虽然没有以正面的方式表达“我想要……”，但依旧不妨碍这标志着野人在这一问题上纵深一跃、却意外地在“自主”层次上体验了一次。这是弥足珍贵的!

可惜，目前在这一层次上的表达是消极的——“不想……”而非“我想……”，整体上看“自主”的色彩有了，但很模糊。有模糊色彩的另一证明是，当“牛羊”同学说“不都是为爸妈”时，野人同学表示了“赞同”，但并没有陈述理由。当然，可能是已经深刻地觉察到“不都是为了爸妈”，也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准则”，但从这之前的记录看，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所以，更可能是，有了“内心的准则”这一模糊的感觉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是值得为“野人”同学和“牛羊”同学庆贺的！

2、在第二阶段，打上篮球时，野人的自由、自觉与自主：

野人讲述在“南京”所打的比赛，与“新疆队”交锋的比赛，虽然是文字叙述，虽然彼此隔着电脑屏幕，却依然感受到惊心动魄。我更关注野人叙述中对当时状态的描述，和对当时状态的认识。而两场比赛，在叙述中，似乎没有闲暇来谈反思，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叙述本身呈现的自由体验：

“自由”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低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低层次原因）”；

在南京的比赛中，野人似乎忘记我“我不想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甚至忘记了“好学校”、忘记“爸妈”这一系列在前一阶段所有的解读。在南京的比赛叙述中，野人更多的是出现了“年龄”“输”、“瀛”、“疯子”、“牛人”、“实力”、“规则”、“开心”，在年龄的强调中，流露出一种不可压抑的自豪，在过程的叙述中，充斥着虽输犹荣的自得……那种叙述时候的心无旁骛，那种比赛时体力和心理的万分之万彻底投入是真正的全力以赴，正是这样的体验，终于帮助这个阶段的野人体验了“忘我”了，体验到了“专注于一件事情”的快乐。

“自觉”的表达格式是“原来我是……，对此我认为……”；

这里，虽然野人没有谈在南京比赛的收获和体验，但是，这种自由体验的状态，恰恰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为自觉埋下了珍贵的种子。果然，再讲述和“新疆队”比赛的时候，她劈头来了一句对于这场比赛的评价：“也就是我真的明白我为什么要打篮球了”。这是一种高度的自觉，对于比赛带给自己的变化的觉察，不仅如此，只有在对此变化高度重视，并有强烈情绪体验的时候，才会在叙述事情之前，情不自禁劈头来一句类似判断！很高兴，野人在打篮球上，从全力以赴的自由体验状态，进入到了自我觉察的第二阶段。

且看野人觉察到什么呢？她照例先叙述全力以赴的比赛体验，然后明确说“离开比赛我讲我的体会”，她清晰地看到了变化“一个恨透了篮球的人，突然之间把篮球变成了生命。”她发现“原来我不是恨篮球，而是把篮球当生命。”

为什么呢？我们来看这句的表述“我以为我是累赘的。后来我发觉，我缺了这个队，我就像死了一样。”中间很关键的出现了“发觉”，从一开始无法指挥队伍，无法解决一盘散沙的问题而失望，到现在体验到“自己一声加油就可以振奋别人”，体验到“看到别人努力”感觉“彼此离不开”，体验到“一起很强大”……在如此充分的自我觉察基础上，野人终于喊出了标志“自主”的一句话：

“自主”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高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层次原因）”。

“一个后卫。即使责任不需你承担，错的不是你。你都要去抢。因为你是leader。”这是一个基于个体与团队关系理解基础上的呐喊，在呐喊中完成了自主的选择。这时的选择，与父母无关，与择校无关，与是否艰辛无关，恰恰相反，是在充分体验了艰难之后的主动选择。这就难能可贵！简直是人生的飞跃。要知道：跟随习俗被动做出的高尚选择，与经过斗争之后主动做出的高尚选择，在道德层面上完全是不同的档次。当然，在自我的成长上，也有天壤之别。

3、在第三阶段，爱上篮球时，野人的自由、自觉与自主：

时隔多年，野人叙述总结自己的故事时，依然动情。最后，她直接用“我意识”到的方式，进入了“自觉”层面的表达，她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意识到。我们离不开任何一个人。我爱篮球。这是我的生命。那些人是我生命的救赎者。

没了救赎者。我就是一具尸体。行尸走肉。当我站在球场上。这就是战场。重要的是现在我爱篮球，爱我的战友。他们在我就有动力。有他们我才会打球有他们，我才会说我爱篮球。没有他们，篮球就是个渣渣。我爱的不是篮球本身。是和她们一起奋斗的过程。我看到球就会有感情。

野人已经完成对与伙伴们一起拼搏之于自己如此重要的自我觉察，并作出了主动的选择：追求一起奋斗的过程！

虽然依旧是有对象选择的要求（这也是因为关联产生爱的重要体验过程），但是毫无疑问，她至少已经在这群对象上，较为深入地体验到了完整的自由-自主-自我的升华过程。

由此，我判断：野人是一个对爱、对人、对自我，体验较同龄人深入，自我发展根基很好的人！

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整个故事，时间一直持续到零点之后，学生和老师依旧兴致勃勃地等在屏幕前面分享野人同学的故事。

【工具】

“自我：自由-自觉-自主”。

学生在经由“自由-自觉-自主”的过程中，循环上升式的建设着自我。

“自由”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低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低层次原因）”；

“自觉”的表达格式是“原来我是……，对此我认为……”；

“自主”的表达格式是“我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高层次原因）”或者为“我不要……，因为……（经过生长达到的层次原因）”。

而此处所谓的高层次、低层次原因，是指这样由低到高的六个阶段（参照雷夫提炼的柯尔伯格的做法）：

第一阶段：我不想惹麻烦；

第二阶段：我想得到奖赏；

第三阶段：我想取悦某人；

第四阶段：我要遵守规则；

第五阶段：我能体贴别人；

第六阶段：我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并奉行不悖。

【追问】

1、野人同学后来发展如何？

答：非常好。

就客观结果来看，论学习成绩，她从开学初测试的年级100多名、被有的老师说可能学科思维品质发展有限的情况下，一步步向前拱，突进100，进入80，闯进50,……一直冲到年级12名，然后回落稳定在年级30名左右；论能力表现，从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古诗文大赛主动介入帮助解决组织者的麻烦，到后来成为班级民主选举而成的班长。极具号召力。

我更在意过程中她主观的体验认识：

分享一则她的暮省（班级同学被要求每天书面记录对当天言行反思的作业）与一则摘抄（班级同学被要求每天书面摘抄并点评的作业），可见一斑：

“野人同学”的一则暮省

日拱一卒：00390：全力以赴，野人同学的暮省(2012-09-18 11:30:03)

连着2个星期过去了，看似自己不会再日复一日勾掉每日必完成的事，事实上有些东西已经养成习惯了，不会去点开人人网，不会碰任何动漫，每天一早就开始背单词，文言文依旧在看……我很高兴，虽然没有人逼我做这些，虽然花了比别人多的时间在这些东西上面，但我已经坚持了两个星期了。【大象按：自我控制的体验，能帮助自己找到自我，找到信心。】

之前每次翻到目标清单都会心慌，但真正可以坚持下来的已经确定了。

新清单：

1. 1.每日数学常规预复习（包括卷订，笔记本例题）

2. 2.每日20个高考词汇（英）、四级单词一页。

3. 3.每日高考文言文3页阅读。

4. 4.每星期实践指南（英）10页。（周日验收）

5. 5.每周听力练习（英）1个UNIT（周日验收）

6. 6.每日熟背“每周两字”，并复习课本文言文。

7. 7.继续抵制诱惑。

8. 8.历史每日预复习。

9. 9.课题相关阅读每日一则。

下个月争取90%都扛下来。

也许7中的“诱惑”不再只是电脑里的各种动漫，社交网了，出去玩玩逛逛的时间、睡觉吃零食的时间、神游的时间……很累，但我不怕。

我脑子真的不聪明，心态也不好。

但我依然坚持着。因为相信我野人可以。硬着头皮也要让她坚持下来。

完成：2、7、9、1、6、8、

【大象按：只要做起来！】

“野人同学”的一则摘抄

日拱一卒00179：“野人”的突破外两则(2011-12-06 12:32:11)

1. 1.“野人”的突破

《爱的艺术》，“野人”用的是提问式。她是自然采用了这一读法，也是这一读法的班级典范。因为这一读法，她关注到了很多“词语”，也牵连出了更大的未知空间。

昨日，野人暮省上提到，《爱的艺术》读完一遍了，感觉问题很多，不消化。认可这样的思辨性文字应该读，但是觉得应该找一本过度性的书来读。课间聊天，我倒建议换个读法——当然是我自己的体会，换成依婷的读法，或者是段提炼成句，句提炼成词的方式。

今天她的摘抄开始转型了。录入如下：

《爱的艺术》弗洛姆

爱情不是一种与人的成熟程度无关，只需要投入身心的感情。……如果没有爱他人的能力，如果不能真正谦恭地、勇敢地和有纪律地爱他人，那么人们在自己的爱情生活中永远得不到满足。

感想：看了一遍第一大un，把留下关键词的句子摘了下来。如此来看作者想要突出的依然是那四个词：真诚地、勇敢地、谦恭地、有纪录地。读第一遍书时不明白“有纪律”什么意思，联系后文莱看，现在又有了一些苗头。这似乎是建立在一种原则上的爱，是有一根无形的纽带牵连着的，象征地是一种理性的情感。后文的许多分论点似乎都是围绕着这个有纪律开展的。

【大象按】：更深入了！有得了！期待更精确！12.6

2、为何用请学生讲故事的方式来选拔学生？

答：教育的所有目的都在于通过强迫手段促进人的自觉意识萌发，自我能量增强，最终实现人的自由。我以为叙事是可以看出一个人所处的自我成长阶段。这比知道学生考试分数的结果，更有对现象的解释力、有对未来预测的生命力。具体而言，用自我成长阶段来判断一个人，比用该人某学科考多少分，要更富有成长的空间：基本中考考不好，但个人自我程度高，反而更适合高中对自主学习要求较高的氛围。反之，亦然。

当然，用此方法选拔学生，不是说，把所有自我成长阶段处于较高位置的学生选拔进班级——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加强班，而失去了创新实验的意义。创新实验的价值在于，在资源接近的条件下，使得过程更加合理。基于此，我以为讲故事方式的面试选拔，在于教育者可以更明确地选拔出处于不同自我成长阶段的学生，为日后的教育教学过程提供一个观察思考的起点。使得日后的观察、实践、反思、评价有一个前后的更富关系性的要素分析可能，最终最大限度的实现“创新实验”的阶段目标与价值。

3、通过面试请学生讲故事，来判断学生自我成长的阶段，并以此作为创新班学生选拔标准，效果如何？

回答：选拔过程，未能按照此方案进行。原因是：这一方案是我做学法、心理咨询的实践经验感受得来，只是在雷夫记录实践的书中得到证明，理论转化为实践的框架不明晰，但我确确实实感受到这一要素不仅事实存在，而且对学生的各方面表现，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在校长面前，我没有做到清晰、有力地表述，以此征得实施本方案的行政支持。故，这次用开学后的跟踪记录试做个案分析，补充解释。并在此附上我校选拔考核的流程与要素。【此处略】

【注：封面图片为“野人”教练指导男生场上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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