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商业考察之人才培养篇：工作本位模式的几点思考

凌力|文

正大集团（Charoen Pokphand Group）成立于1921年，百年来从经营单一业务“正大庄种籽行”，发展成以农牧食品、批发零售、电信电视三大事业为核心，涉足金融、地产、制药、机械加工等10多个行业的多元化跨国集团，业务遍及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员工超45万人。2022年，全球销售额累计约950亿美元。正大秉承“利国、利民、利企业”的经营宗旨，使用科技手段实行从上游到下游的全产业链生产，遵守自然法则，将人类自然和创新科技紧密结合，致力于创造可持续发展的价值。

CP All（CP All Public Company Limited）是正大集团旗下的零售业务代理公司。下辖包括7-Eleven、万客隆、健康食品、便利支付、零售设备销售与修理服务、电子支付系统、物流和咨询服务、国际化通讯技术服务、广告与市场促销服务、数码医疗健康服务等20个子公司。正大管理学院（PIM）隶属于CP All，于2007年创办，是泰国82所认证的高校之一。学院面向市场招生，独立运行，现有在校生20000余名。自创设零售专业起，先后发展到11个学院，涵括本科30个专业、硕士9个专业和博士3个专业。本科专业包含了教育、传媒、管理科学、农业、物流、食品等。一方面，正大管理学院能够分享来自正大集团的先进学习资源，另一方面也是当地政府批准的资质认证机构，能够对外进行食品等认证考核。

工作本位培养模式（Work-based Education）起源自德国的现代学徒制“双元制”，是将学校本位教育与工作本位培训紧密结合、多方主体共同参与的学习形态。正大管理学院遵循这一模式，并在实践中持续优化。学院主张以实际工作为本，制定了符合企业用人需求的教学策略，采用在校理论学习与企业工作岗位实习交替进行的方式，学生在每个学期都会经历集中学习期和实习期各3个月，四年学制中总共会经历8次的循环。

同其他学校相比，正大管理学院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将寒暑假缩短，用集中学习和实习交替的模式确保了学生获得足够多的工作机会，通常比其他学校要多出一年半到两年的工作时间，使很多学生能够提前签约，就业率高达100%。二是为每个专业的每个班级都设立职业规划老师，采用非大班授课制，老师帮助学生甄选和面试符合学生特点与规划的企业，也帮助企业面试学生，并强化他们的简历和实习报告。可以说职业规划老师在帮助学生协调实习与提升适配性方面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正大管理学院的办学理念是让学生从实践中学习工作经验，避免其只会学习而缺乏实际做事的本领。在实施工作本位模式的过程中做好了几个关键点：

所谓学习主体就是要理清由谁管控、谁来设计内容、谁是学生以及学习结果是什么的问题。正大管理学院作为管控方，主张由学院和雇主两方来共同设计内容，充分用好了学校和工作地点这两个课堂。在学习设计和体验上，强调了学生、老师和企业导师三方的共同创造，将解决工作中的问题作为学生学习的重要内容，设计上重点对各年级在校期间的理论课程、所需具备的能力要素以及工作中的实习任务清单做了串联细化和明确匹配，使工作内容与当年度学习的课程以及能力要素紧密结合。以零售专业为例，学生在大一实习的职位是店员，由此匹配的能力要素以服务意识、纪律和团队精神为主，大二的实习职位为助理店长，匹配的能力要素是摆货、会计和数据分析等，大三步入高级助理店长职位，由此匹配订货系统和排班等。大四的职位是店长，相应匹配店铺管理、质量管理和员工管理等更高阶的内容。同时，明确传授对象全部是全日制学生，而最终的学习结果则是真正的学历学位而非单纯的职业证书或是学分。

工作本位制学习的责权机制涉及到学校和工作单位的责任划分，如果责任不清晰或是责任由谁来担负不明确，就无法在过程中真正地实施好。对学校而言，承担了包括帮助学生寻找实习单位，谈工作报酬福利，写作学习提纲，通知联络学生，走访实习单位以及评估实习成绩等责任。对企业来说则承担着面试学生，给学生做实习前培训，给学生安排工作导师，安排工作与相应福利报酬以及评估实习成绩等责任。当然，对学校和企业而言，两者共同的责任也不容忽视。那就是双方要共同确定实习内容，选择实习生，改进实习课程以及解决实习中的问题。

某种程度上，利益机制是否明确直接决定了各方推动工作本位模式的积极性和持续性。正大管理学院将利益拆分为五个方面，分别涉及学校、工作单位、学生、学校老师以及工作导师。通过本位教育，学校能够提升教学质量、提高科研水平、培训老师以及获得企业赞助等，企业能够向社会做展示，提振内部士气，锻炼导师并提升培养人的能力，由学生帮助分担工作，更容易锁定新员工，降低招聘成本，以及根据当地政策培养学生可以获得退税。学生除获得薪酬外，通过本位学习能够切实提高职业素质，在实践中向专家学习提升能力，更有机会深入了解雇主和获得聘用。对学校老师而言，他们更有机会获得学术研究成果以及企业咨询的机会。对企业导师而言，除了让业绩指标与薪酬挂钩，由学生来分担部分工作外，还能获得导师荣誉，并有机会成为学院的客座教授。

正大在人才培养方面的分享带给我们诸多启示，其中最直接的一点是对产教融合的借鉴启示。产教融合是我国职业教育领域着力探索的重要方向，也是实现高质量人才培养的必然选择。产教融合需要将产业与教学做紧密结合，形成学校与企业一体化的办学模式。当前，每家单位的实际情况不同，具体路径也不同，但从行业的反馈来看，建立校企深入的合作机制是共识的难点。为了让“教”的内容真正满足于“产”的需要，就要做好多方主体的利益捆绑和责权划分。从正大分享的实践经验看，除去国情和政策上的差异，注重充分持续挖掘和传播多方主体的价值，在学生的整个学习周期中不断地做好对学校、学生、教师、企业以及企业导师的价值发现和实现，并将每个主体的考核维度和指标尽量细化，与总体目标充分衔接，是这一模式得以贯彻的重要保障。在多方具备积极性并形成共识的前提下，本着共赢的原则，做好细节设计，在研发阶段关注多方需求的诊断，在匹配阶段关注学生和雇主双向选择的科学性，在实施阶段加强定期的寻访检查以及必要的干预，在复盘阶段做好各方责任履行的评估和问题总结。可以说，不忽视任何重要环节的集体研发和打磨，形成长期的价值交换机制，才能有效推动项目的落地生根。

考察期间，正大就人工智能时代的人才培养理念同代表们做了交流。从当前的实践判断，人工智能可以一定程度上通过重复的运算、模仿等帮助我们提升工作效率，但其也有不容忽视的短处。例如AI无法在不确定的环境之下进行规则的重塑，在信息推断上缺少人类本能的直觉，也缺乏真正有创意的生产能力以及人类特有的社交智慧。由此反应到对人才培养的影响，企业不妨采用“扬长避短”的人才培养取向，强化在规则重塑、个性导向、创造导向、人文智慧等方面的深挖。此外，在AI时代，知识的获取变得更加容易，但老师的价值仍然无法取代，要着重发挥帮助学员诊断需求、制定目标、发现想法、激发爱好、引导合作、情感支持、创造连接以及提升其成就记录等方面的作用，帮助他们感悟人性，这也是企业在人才培养实践中可以汲取的宝贵思路。

工作本位教育从本质上看是要达成“知行合一”。无论是培养他人还是自我学习，都要在过程中关注“知”与“行”的平衡，关注抽象概念与具体能力的平衡，关注实践经验与系统思辨的平衡。要处理好上述平衡关系，就需要在学习中不断强化认识与反思，正大管理学院也着重分享了学习中的三个“回路”，即反思是否做对了，反思是否做了对的事情以及反思如何来决定对错。实际上，抽象概念与具体经验之间是循环往复和相互印证的。既要基于理论去实践，又要在实践中不断总结升华，形成新的理论高度与系统性的知识架构。通过持续的理论与实践交替学习，以及社交中的集体智慧，有助于不断将知识内化，更好地洞察事物本质，真正学以致用。